Friday, January 30, 2009

浮生半日閒之 在「尼泊爾」吃一個人的年夜飯


年三十,大除夕,傳統上是中國人吃團年飯的日子,本應是十分忙碌,一班山友卻趁假期到郊外登山。香港人雖然依然遵守吃團年飯的習俗,不過日子方面早已靈活變通了,不一定是年三十晚,皆因一家人各有各忙,很多家庭都會找一個大家都有空的日子吃團年飯。於是,這次歲尾活動,聚集了一大班早已吃過了團年飯的山友。我在最後的一天才決定參加,不過因為睡過了頭,最後還了放了鴿子。

繼年廿九的睡到「日上三竿」,這一天也是到十時才起床。正盤算著到哪裡吃午餐,忽然看到早前在尼泊爾旅行時寄給自己的明信片,於是便就決定了去吃尼泊爾菜。香港有不少僑居的尼泊爾人,但正宗的尼泊爾餐廳卻不多,不少更是兼做印度菜。早年聽朋友介紹過,九龍區有幾家價錢實惠的尼泊爾餐廳,不過早前已經結業,可能欣賞正宗尼泊爾菜的香港人真的不多,單靠同胞光顧,始終難以維持。在選擇不多的情況下,結果選了荷南區的「尼泊爾尼泊爾餐廳」。

看到這裡,相信大家會有兩個問題:荷南區在哪裡?餐廳的名字,是否在打字時錯手而重覆了?荷南區,其實就是港島中區的些利街、伊利近街、卑利街、奧卑利街和士丹頓街一帶,亦即是大家熟悉的「蘇豪區」。荷南,其實是「荷李活道以南」的縮寫,英文是South of Hollywood Road,縮寫便成SOHO,音譯成「蘇豪」。故意把名字向紐約、倫敦的蘇豪區(1)靠攏,巧用人們的既成印象,是香港人改地名的特色。這一區聚集了不少具異國風情的餐廳,近百間各國菜色的大小食肆,是香港最大、最多元化、華洋雜處的中產飲食區。政府近年有不少舊區重建計劃,又或者刻意對大型地產項目開綠燈,希望搞活這些老區,但這一區的興旺,並非衍生於任何重建項目,而是在橫街舊樓群中滋長的生機。鄰近的蘭桂坊,加上荷南的美食區,近年已經成為香港自己獨有的地方特色,也不再需要沾別人名氣的光。可能是為了撥亂反正,近期見到區內一些指示牌,中文名字都正統地寫上「荷南」。


「尼泊爾尼泊爾餐廳」,座落於士丹頓街,英文名字是Nepal Nepalese Restaurant,中文譯名有點別扭,英文名則簡單直接。因為在尼泊爾旅行時,吃過當地的地道尼泊爾餐,難免會把這裡的菜式作比較,看看是否正宗。尼泊爾是個多民族的國家,不少源於印度、雪巴和西藏的食物,早已成為尼泊爾人日常的菜式,所以很難劃出哪一些才是正宗的尼泊爾菜,不過尼泊爾香料的獨特味道,卻幾乎是一嗅便分得出來。最正宗的傳統尼泊爾菜,肯定是Daal Bhaat,是平民百姓每天都吃的菜式,一大盤的,有湯、馬鈴薯菜蔬、白米飯、泡菜和玉米薄餅,最大特色當然是要用手攪拌後然後抓來吃,吃完了還可以免費再添。在加德滿都時,尼泊爾朋友曾請我上過高級的尼泊爾館子,點的食物,也是Daal Bhaat,不過當然不是一般的Daal Bhaat,盤子是經過加熱、刻有精美雕飾的銅器,刀叉代替了手抓,食物材料、烹調功夫方面,固然更加高檔和精緻,配菜更有八九種之多,不同種類的肉食,代替了簡單的蔬菜。不過不變的是,配菜和米飯,可以添完再添。


士丹頓街的尼泊爾餐廳,除了牆上大量的尼泊爾木雕和燈飾外,佈置風格基本上是一間西式餐廳,食物方面,也經過改良,比較適合西方人的飲食習慣,餐牌上也找不到Daal Bhaat,不過那獨特的尼泊爾味道,依然濃郁,仍算是比較正宗的傳統尼泊爾菜。可能是假日,在荷南區午餐的人不多,我是餐廳唯一的顧客。一個人吃不了太多,所以只點了尼泊爾香草炸茄子(Bhenta tareko)、烤鴨胸(Haas-ko sekuwa)和黃飯。茄子炸得甘香鬆脆,配以兩種不同風味的醬汁,綠色的是薄荷味,紅色的是辣味,當然還混合了其他的尼泊爾香料。烤鴨胸是用鐵板上桌,剛到時還香氣四溢,不過涼了之後,味道和質感就跟一般的西式鴨胸菜式沒有大分別。最具傳統味道的,是金黃色的飯,用黃銅罐子盛載著,別有風味。用番紅花煮飯,並非尼泊爾獨有,因為印度和伊朗人,也很喜歡以番紅花作食用香料,但番紅花混和著玉桂的香味,讓我即時想起那種尼泊爾味道的感覺。

簡單的食物,價錢並不便宜,如果再來,還是一班人一起來比較化算,起碼可以多試一點不同的菜式。經自動行人電梯回中環,途經中央市場,這座屬於歷史建築的市場,上層部份在年前被改造成為購物走廊,可能是生意不如想像中般理想,大部份的商店已經結業。走過其中一間仍在營業的飾物店,被櫥窗中的陳列品吸引住了,那是琳瑯滿目的精緻雕刻品,大部份都是小件的動物木刻,十分生動和趣緻,其中吸引我的,當然是貓頭鷹的雕刻。跟老闆娘議價一輪之後,便帶著三件貨品出門了:兩隻鐵木刻,一件象牙果刻,盛惠五百大元。


這個農曆新年假期,還未收到紅封包,就先不見了七百多元,不知應該開心還是不開心。接著的行程,是乘渡輪往尖沙咀的香港藝術館,參觀近代國畫大師丁衍庸(2)的作品展,以及向香港當代雕塑家麥顯揚(3)致敬的展覽「尋找麥顯揚」。兩個絕對精彩的展覽,只是十元的入場門票,總算是賺了,而且是大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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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1) 倫敦的蘇豪(Soho)區,位於城西的西敏寺市 (City of Westminster) 內,曾是娛樂場所的集中地,二十世紀後期以性商店、色情電影和夜生活馳名,不過色情事業在八十年代開始式微,取而代之的,是高級餐廳和傳媒辦事處。在紐約,蘇豪區(SOHO)指的是South of Houston Street(侯斯頓街之南),是鄰近邁克頓區的藝術文化和購物中心,也是大都會舊城區活化重生的經典例子。

(2) 丁衍庸(1902-1978),廣東省茂名縣人,被譽為「東方馬諦斯」及「現代八大」的香港畫家和美術教育家。18歲留學日本,畢業於東京美術學校,深受法國巨匠馬諦斯及「野獸派」畫風影響,致力追求原始藝術的單純和稚拙。1930年代開始醉心研究中國書畫和篆刻,展開融合中西藝術的漫長征途,並進一步發展其稚拙天真、充滿幽默趣味、以動物和戲曲人物為主題的水墨畫風。1949年隻身來港,在貧困中堅持創作和教學,1957年受錢穆之聘加入新亞書院,創辦藝術專修科(香港中文大學藝術系的前身),並任教至辭世。

(3) 麥顯揚(1951-1994),英年早逝的香港雕塑家,作品主要為銅鑄雕塑,特點為造形優雅、富超現實色彩,以堅硬的銅卻塑出視覺上很柔軟的質感,風格西化卻又蘊涵中國文化的神髓,善於表達出香港人因處於兩種不同的文化而左右為難的窘境。他的作品並不太為大眾熟悉,最廣為人知的作品,是他為早期「香港金像獎」設計的獎座上的銅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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