Friday, September 14, 2007

再談「玩物養志」

很多人都覺得,玩物是「喪志」還是「養志」,主要是看玩物耆是否有足夠自制能力,若然過份投入,影響了正常的工作和生活,就是「玩物喪志」。在與比自己年少的朋友相處時,很多時會不知不覺地套用了這樣的邏輯。

但是全力投入一種興趣,是否一定會喪志?

上一輩總喜歡批定年輕人「玩物」就會「喪志」,其實是基於對年輕人的自制能力的不信任。何謂自制能力?就是控制自己不會過度投入。但問題是,如果不投入到一定的深入程度,又如能夠有所成就?如果馬友友不沉迷大提琴,李麗珊不沉迷滑浪風帆,李安不沉迷電影,張學友不沉迷唱歌,他們能否有今天的成就?

歸根究底,就是在批評人「玩物喪志」之際,早把自己的一套價值觀套上去了,先認定了某種興趣「不是正經」的玩意,不可能有成就的,而是否「正經」、「有成就」, 又往往以金錢和社會地位的回報來作判斷,似乎除了謀生技能之外,其他各樣的興趣,都只可以淺嘗輒止。

「整天只懂埋頭XXX,XXX可以當飯吃、可以養家嗎?」這些說話,大家是否覺得似曾相識?

前輩出於對後輩的愛護,總希望他們專注謀生和學習謀生技能,令生活有保障,卻同時扼殺了他們發展另一種可以有所成就的事業的機會。

只不過,原來「正經」、「喪志」、「養志」的定義,也是可以隨時間、環境而改變的。張德培成為法國公開冠軍賽後,很多家長便一窩蜂地要子女去學打網球;李麗珊成為奧運金牌得主,滑浪風帆又忽然成了大熱;郎朗、李雲迪年紀輕輕嬴得國際大賽獎項,於是彈鋼琴又成為一種值得考慮的事業。至於子女有沒有這方面的天份?這方面的興趣?沒想過。沉重的功課、繁多的補習班以外,還有各種各樣被認為可以「養志」的興趣班,排得密密滿滿的,看見小朋友一臉倦容、垂頭喪氣的樣子,我見猶憐。迫到孩子們對原本是有益身心的活動「喪」失了「志」趣的,恐怕是一眾急於催谷子女成龍的家長。

我有一位朋友CY,年紀輕輕,性格看似大癲大廢,卻對香港的古物古蹟有極大的興趣,尤其沉醉於追尋香港古老碑石的蹤跡,公餘時間都在境內的山頭野嶺、斜街窄巷留連,找尋湮沒了的碑石。現時強調「強政厲治」、「發展為先」的政府,對保存境內的近代古物,完全沒有興趣,早前維多利亞城的第七塊界石無故失蹤,引起社會人仕關注,政府也是愛理不理,諸多推搪,官方機構「古物古蹟辦事處」,甚至拒絕為有歷史價值的碑石評級,遑論撥出資源保護。在現在的社會氣氛下,鑽研考究香港古舊碑石,看來不會有什麼出色,倡議保護,也只會被認為是「搞搞震」、「阻礙發展」,說不定還會成了「愐懷殖民統治」的「港英餘孽」。我這位朋友,因為這件事,單人匹馬,不斷在相關的政府部門之間奔走、打電話發電郵,盡努力挽救這些將被毀滅的歷史。我對他十分佩服,不單止是他對香港近代古蹟的豐富知識,還有他為興趣、為保存香港的歷史遺產,鍥而不捨、敢於爭取的態度。

到底CY君是「玩物喪志」還是「玩物養志」?也許該留待將來子孫們在參觀古城界石途中、慶幸我們這一代有這麼一個為保存歷史而奔走的「傻仔」之時,又或者等到他們埋怨為何我們沒有為後代保留半點歷史的時候,再作定論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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