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體不適,自然需要看醫生。香港雖然是個華洋雜處的社會,西醫卻似乎是大部份人的必然的選擇,因為直到上世紀未之前,西醫仍是唯一官方認可的醫療系統。政府只給西醫發專業執照,勞工法例以至各大公、私營機構,亦只承認西醫的專業趁斷,大家最熟悉的例子,莫過於申請病假用的醫生證明,以及醫療保險的索償依據。
香港其實也是個華人的社會,官方歸官方,另一方面,傳統中醫藥在民間始終有其根深蒂固的地位,尤其父母那一輩,向中醫求診的情況也普遍。頭暈身熱,雖然要自費(因為不論公費醫療或保險,都不接受報銷中醫求診費用),有人仍會選擇到街角找老中醫把把脈、到藥材舖(中藥材店)抓劑茶;對一些西醫束手無策的疾病,亦有人會轉向中醫求助,作為另類或輔助療法。不過向中醫求診的市民,多會有一個習慣,亦可稱為「一病兩診」的怪現象。並不是要取個「Second Opinion」,也不一定是要來個「中西合璧」,其實只是為了取得醫生的病假證明,見完中醫後,亦要多見一次西醫。
我生於一個不算傳統的家庭,小時候有病,會光顧西醫,但母親亦不時會帶我去看中醫,作為保健和病後調理,皆因她相信,西藥見效快,但治標不治本,而且多吃無益。記得那時候看的是街市藥材舖駐診的老中醫,坐在高高的百子櫃旁邊,一把年紀,長長的白鬚,在我眼中,他是一個慈祥的老爺爺,多於是一個醫生;不喜歡他開的「苦茶」,卻覺得藥方上龍飛鳳舞的毛筆字很美。不過小時候最印象深刻的,還是「發現」了藥材舖出售的藥材,竟然有「蟲(1)」和「四腳蛇(2)」,還剎有介事地跑去告訴老醫師,我不要喝這樣嘔心的「苦茶」呢。
我生於一個不算傳統的家庭,小時候有病,會光顧西醫,但母親亦不時會帶我去看中醫,作為保健和病後調理,皆因她相信,西藥見效快,但治標不治本,而且多吃無益。記得那時候看的是街市藥材舖駐診的老中醫,坐在高高的百子櫃旁邊,一把年紀,長長的白鬚,在我眼中,他是一個慈祥的老爺爺,多於是一個醫生;不喜歡他開的「苦茶」,卻覺得藥方上龍飛鳳舞的毛筆字很美。不過小時候最印象深刻的,還是「發現」了藥材舖出售的藥材,竟然有「蟲(1)」和「四腳蛇(2)」,還剎有介事地跑去告訴老醫師,我不要喝這樣嘔心的「苦茶」呢。
後來老中醫退休了,經父親的朋友介紹,轉了去看另一位中醫。這位中醫正職是中學校長,中醫藥知識來自家學淵源,也是興趣,沒有公開應診,閒時在家中為朋友診診症開開方,只像徵式收些診金。可能是職業關係,這位鄧校長永遠是一臉嚴肅,每次見他,都像是去校長室聽訓話,「你有沒有真的戒口?」「緊記不可以喝凍飲。」「如果不能遵守,就不要浪費我的心機了。」雖然是有點囉唆,鄧校長診症是很用心的,又詳細解釋醫理和藥理,只怪自已當時年少無耐性,白白錯過了對中醫藥認識多一點的好機會。當時我最欣賞的,也是鄧校長藥方上的字 - 他不用毛筆,而是剛柔並濟的鋼筆書法。
中學畢業後到了外國升學,往後的日子,身在異地,中成藥還有接觸,不過與中醫就絕緣了。大學畢業後回港工作,也沒有再光顧中醫,醫療保險及公司福利都不接受報銷中醫求診費用,是一個原因;對於比較沒耐性的我來說,中醫治療過程比較緩慢,又要勞煩家人煎藥,是另一個問題。新一代香港人,不再像父母一輩那樣固守傳統,而是更注重效益和效率;而中醫藥業界亦良莠不齊,藥材品種形形色色,正藥、錯藥、假藥混雜,偶有服用中藥出問題的事故,也打擊市民信心。雖然出事故的多是藥而非醫,但難免影響整個中醫藥業界,難怪新一代對中醫藥治療逐漸疏遠。
中醫藥有著幾千年的悠久歷史,確有其不可忽略的價值和貢獻,而事實上有多種複雜的多因素、多系統的疾病,精於對症治療的西醫系統無法或難於醫治,中醫藥卻能提供滿意的有效療法。中醫藥業界本身其實也作了不少適應時代的轉變,例如中藥製劑和成藥的流行、電煎藥器的使用,早已減輕了煎藥的煩惱。現代社會中,中醫比西醫輸蝕的,是在專業化和科學化方面;欠缺了制度化和有效的監管,便難向公眾證明它的安全性和質素。
時移世易,隨著西藥副作用的問題被人們所認識,回歸大自然和重視天然藥物的熱潮逐漸興起,為以天然藥物為原料、講究綜合療效的中醫藥帶來了發展契機。近年來世界上正式承認中醫藥合法地位的國家,已達67個,包括了澳洲、星加坡、加拿大及德國等地。中醫藥在部份國家,更已被納入醫療保險認可範圍內,但香港作為一個中西薈萃的國際都市,反而不甚積極。在香港回歸前後,中醫藥被重新定位,方向是有了,但各面的進展,步伐依然緩慢。港大、中大和浸大三所本地主要大學,比政府走前了很多,早己開設中醫藥學院,以有系統的教研方法來推動中醫藥的發展,但政府當時既不讓其歸納於公帑資助範圍內,公共醫療系統中亦不設中醫診所和中醫醫院,香港的中醫藥科學生,在本地根本沒有臨床實習的機會。
香港終於在1999年9月13日根據《中醫藥條例》成立了「中醫藥管理委員會」的法定組織,確立了中醫藥的法定地位和規管架構。2000年實施了中醫註冊制度後,中醫被納入公共醫療系統之中,政府亦開始開設公營中醫診所。2001年底,香港大學第一批10多個「中醫全科學士」畢業,當時在港大修讀中醫全科和中藥藥劑學本科學位的學生,已達六百多人。但法例對中醫藥業界和中醫學生仍然有不公的情況發生,例如對拒絕部份課程畢業生參加執業資格試的爭議、註冊中醫被逼要為繼牌而終身進修(西醫郤不需要)、勞工法例對中醫簽發的病假證明的承認一再拖延等等。不過為著公眾利益,法例的完善,的確是需要時間去小心研究和審慎考慮,但政府的態度,應該可以稍為更積極一點。
自己再次接觸中醫,是近年的事。在登山遠足活動中,認識了幾位與中醫藥有密切關係的山友,與其中兩位比較談得來,一位是本地首批中醫全科學士畢業、已行醫數載的L君,另一位是當時仍在修讀中醫全科學位的準中醫師W君。中醫醫術的承傳,以往按傳統是徒弟長時期跟隨師父研習,吸收經驗,開始自立門戶應診之時,一般都是已屆中年或以上。兩位都屬於本地新一代年青學院派的中醫,與以前接觸的中醫師完全不同,給我一個耳目一新的感覺。
L醫師雖然年輕,但談吐穩重,以中醫藥為專業之餘,亦愛好太極和中國書畫,在形象上與傳統中醫師比較接近。當然,醫師也如一般活躍的年輕人一樣,喜歡運動,熱愛旅遊。山友們在遠足活動經常向他請教健康和保健的問題,他亦樂意一一解答。今年他在旺角的唐樓(3)開設了自己的中醫診所,我曾到過探訪,診所的佈置,並非傳統的中醫診症室,而是一個對品味有要求的年輕專業人仕的辦公室:白色牆、全黑色的北歐簡約風格的辦公室傢俬、南美風格的地毯、大大小小的盆栽,還有一座一個人也抬不動的咖啡磨粉和蒸餾機。不過幾件精緻的陶瓷擺件,和滿牆的醫師自己的字畫作品,顯示了醫館主人的中國文化修養。唐樓面積比較大,醫師還撥出了空間,作為教授太極之用。
當然,傳統的中醫用品還是要有的,診療、針灸推拿用的床、消毒櫃等,一應俱全,不過診療床上的枕頭,是色彩斑斕的圖案,很有「家」的感覺。與傳統的中醫診所一樣,L醫師除了診症開方,還會抓藥,不過診所沒有「百子櫃(4)」,取而代之的,是百多個整齊排隊的密實存氣Lock’n Lock塑膠盒,存載著百多種常用的中藥材。
到L醫師的診所,感覺不似去見醫生,倒像是到一家有品味的「樓上咖啡館(5)」,和朋友聚會聊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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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1) 中藥材店常見的鹹竹蜂(竹木蜂Xylocopd Dissimilis的全蟲)、蟬蛻(蟬科昆蟲Periostracum cicadae羽化後的蛻殼)、全蝎(東亞鉗蝎Buthus martensii Karsch全蟲的干燥體)、冬蟲夏草(寄生在蝙蝠蛾幼蟲上的蟲草菌菌子座及其寄主屍體)等,均可入藥。
(1) 中藥材店常見的鹹竹蜂(竹木蜂Xylocopd Dissimilis的全蟲)、蟬蛻(蟬科昆蟲Periostracum cicadae羽化後的蛻殼)、全蝎(東亞鉗蝎Buthus martensii Karsch全蟲的干燥體)、冬蟲夏草(寄生在蝙蝠蛾幼蟲上的蟲草菌菌子座及其寄主屍體)等,均可入藥。
(2) 蛤蚧,壁虎科動物Gekko gecko,又稱大壁虎、大守宮,雄為蛤,雌為蚧。中藥名貴藥材,作為補血、強壯、鎮咳藥用。
(3) 唐樓:(Tenement House)原指任分租給多於一名租客/分租客使用的建築物,即香港特色的舊式公寓。最早期的唐樓,是兩至四層高、青磚牆加瓦片斜頂屋頂的建築,側邊建有木樓梯連接各層。唐樓的特色之一就是都缺乏升降機,而且地下單位大部分也會用作商舖之用。以混凝土興建的十至二十層高的唐樓,則在二次世界大戰前才大量出現,也開始有升降機。現時房產經紀人的術語,所謂「唐樓」就是沒升降機的樓房,有升降機的叫「洋樓」。
(4) 百子櫃:可泛指任何有多個抽屜的櫃,不過多指在傳統老藥鋪和中藥房內陳設的抽屜式藥斗櫃,拉手處多貼著寫有中藥名稱的標簽,方便配藥員。
(5) 樓上咖啡館:本港近年流行的年輕人熱門聚腳點,多開設於油尖旺及銅鑼灣等區的舊式商住樓宇,類似的樓上咖啡店文化,其實早在數年前出現於台灣和日本,零二年開始在本港興起。樓上咖啡店多裝修佈置得有「家」的感覺,另以特色主題和食物做賣點。
(4) 百子櫃:可泛指任何有多個抽屜的櫃,不過多指在傳統老藥鋪和中藥房內陳設的抽屜式藥斗櫃,拉手處多貼著寫有中藥名稱的標簽,方便配藥員。
(5) 樓上咖啡館:本港近年流行的年輕人熱門聚腳點,多開設於油尖旺及銅鑼灣等區的舊式商住樓宇,類似的樓上咖啡店文化,其實早在數年前出現於台灣和日本,零二年開始在本港興起。樓上咖啡店多裝修佈置得有「家」的感覺,另以特色主題和食物做賣點。
<圖片轉貼自網上`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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