已經不記得從那一年起、但應該是在我出外留學的某一年開始,每年的除夕夜,大都是一個人靜靜地過。
從來不是一個孤僻的人,也十分享受與朋友共渡佳節的歡樂氣氛。跟朋友談談笑笑,一天容易又過了,但總覺得,午夜之後應該是私人的時間,夜闌人靜,看看書也好,上上網也好,一個人輕鬆自在地過,才是真正的享受生活。但如果在大除夕夜扮灰姑娘,未到倒數便回家,做出如此極之掃興的事,以後想再約朋友共渡除夕,恐怕都不容易。於是索性大除夕一個人留在家中,聽著窗外船舶汽笛和汽車號聲長鳴,又或者隔鄰此起彼落的「Happy New Year」和《Auld lang syne》的歌聲,輕鬆自在地,迎接新一年的到來。
今年除夕,不例外地,也是一個人過,不過不是留在家中。也許是看見台北101大樓的新年煙火夠噱頭,中環的IFC II(國際金融中心二期)也來湊湊熱鬧,今年開始來一場除夕煙火大噴發。天寒地凍,怕冷的我,本來就沒有外出拍攝除夕煙火的意欲,但自從聖誕節從雪山下來之後,也許冷凍感應器還未恢復功能,出奇地不覺冷,於是決定除夕上山拍攝煙火。
未出發上山,得先「醫醫肚」,本想來個除夕大餐,但見各大小餐廳外都是人山人海,即打退堂鼓,自己也不是一個死守傳統要吃除夕大餐的人,轉入不遠處的連鎖快餐店「大某某」,叫了個三十多元的蜜糖烤雞晚餐,有湯有甜品,其實也不錯,我喜歡美食,但也並非要求要每餐都是美食。這時有位七八歲的小朋友哭叫著地被母親拖入快餐店,嚷著不要吃快餐,要吃除夕大餐。母親在不斷地解釋因為要趕時間,而其他餐廳要等很久才有位,更應承他改天再補回,但小朋友就是不依。
記得不久之前,與一位家境不太富裕的朋友談起他十二三歲大的兒子,說兒子今年的考試成積不錯,要獎勵一下他,稍後會帶他去「鋸扒」(吃牛排西餐)。不久他太太帶著兒子來到,一家三口便歡歡喜喜地去「鋸扒」了。我陪他們走了一段,原來他們要去的,就是那間「大某某」快餐店。也許有人會覺得很詫異,這算什麼獎勵?有什麼值得歡喜?自己幸運地出生小康之家,不能經常大魚大肉,卻也衣食無憂,光顧「大某某」,很多時都是趕時間之下的權宜之計,但是自己在外國留學時,半工半讀,也曾嚐過經濟拮据的滋味,明白雖然沒有錢,也不一定找不到快樂。知足者,貧亦樂,我倒很欣賞我朋友一家人,懂得什麼是真正的快樂。
「請問這位置有人嗎?」捧著晚餐的婆婆站在我的桌子前問。「沒有呀,你隨便坐吧。」我一面望望隔鄰空著的桌子,一面回答著。我認得這位婆婆,差不多每次光顧這裡,都會見到她,也慢慢地留意到,這位談吐溫文優雅的婆婆,每次都是一個人來,而且總是有空著的桌子不坐,卻專門到別人仍有空位的桌子去「搭檯」,而且多是找一家三口的家庭。每次搭檯,沒有太多搭訕說話,但總也是笑咪咪的,不知情的,還以前是三代同堂在享受天倫之樂。也許是她的兒孫未能經常陪伴她,到快餐店來感受一下別人的家庭樂,也是好的。
十一時二十九分,在漆黑中穿過熟悉的林中小徑,一鑽出草叢,山下燈火璀璨的維港兩岸就在眼前展開。凜冽的北風中,紅香爐的標高柱下,只坐著兩位年青人,這個拍攝維港的勝地,竟然一個攝影發燒友都不見?不過也難怪,今次的目標IFC II,在市區不少地點都能找到更近更好的拍攝角度,犯不著天寒地凍跑上山,而且大風之下,三腳架會搖晃,不利於拍攝夜景。十一時四十分,另外四位年青人也摸上來了,原來都是附近樹仁的大學生,熟知紅香爐這個絕佳的天然煙火觀景台。十一時四十三分,特意為除夕倒數而延遲了的「幻彩詠香江」燈光煙火匯演加強版,終於開場,兩岸18座大樓,頂上輪流掃射激光,並發放小型煙火。十一時五十九分四十秒,重頭戲終於開始了,高聳的IFC II,整座爆出明亮的煙火,像是根正在燃燒的火棒,接著開始倒數,十、九、八、七、六...... 煙火由低層開始發放,逐層上昇,直到踏入2008年零時一秒,整座大樓又變成一根火棒......
新的一年在一片璀璨的煙火中降臨了,山下維多利亞公園中人群的歡呼聲,竟也依稀聽得到,好一個獨自渡過,卻又熱鬧閃耀的除夕夜。祝幅所有的人,不管是貧困的、富足的、傷病的、健康的、孤身的還是攜家帶眷的,在新的一年都能找到快樂,開開心心地面對每一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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