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未夏初的一天,到中央圖書館走了一趟,為的是一個關於「旅遊文學」的文學月會講座。一向熱愛旅遊,有時候也會在網誌上寫寫遊記與大家分享,「旅遊文學」的題目,當然十分吸引。到達圖書館後,卻即時被展覽廳內歐陽乃霑的近期作品展吸引住了,結果遲了一小時才進場,因此只聽到了講座的下半部份:由香港作家、浸會大學的朱少璋博士主講的「不到瀟湘豈有詩:談幾輯近現代的旅遊詩」。
大名鼎鼎的《徐霞客遊記》,很多人都知道,而且都會同意這是中國最著名的旅遊文學經典之一。六十餘萬字的《徐霞客遊記》,開闢了中國地理學上系統觀察自然、描述自然的先河,論理應歸類於地理科學的巨著,不過與此同時,遊記也是徐弘祖這位明代著名旅遊家、地理學家在1613至1639年間的旅遊日記,描繪的不單止是華夏風光、地質地貌,作者在旅途中的經歷和感懷,亦以優美的文字一一呈現,文學價值極高,因此也被認為是一部旅遊文學佳作。《醉翁亭記》與《遊褒禪山記》是高中必讀散文,相信大家也很熟悉,兩篇文章各有截然不同的中心主旨,但從文學的角度來看,政見不合的歐陽修和王安石,都在旅遊文學上作出了經典的示範。不過聽朱博士說,原來在中國的文學史上,是沒有「旅遊文學」這個分類的。
當然,中國的歷代文學作品中,雖無「旅遊文學」之名,卻早有「旅遊文學」之實,上面提到的《徐霞客遊記》、《醉翁亭記》與《遊褒禪山記》,都是經典例子。中國古代的旅遊文學,不是一種特定的文體,而是以山水詩、韻文、碑記、小說、甚至楹聯等等各種不同的形式出現。朱博士特別提到《老殘遊記》,這是一部小說,讀起來卻是完完全全的旅遊文字,把大明湖的風光,活生生地重現。
旅遊詩是旅遊文學的一種,也是講座的主題,朱博士很快便轉入了正題。因為有字數、韻和格律的規限,寫詩要比寫其他的文字困難得多。旅遊詩的一大功能,就是要向讀者描繪旅途上的風貌人情,故語言要簡潔之外,還需要在「雅」與「俗」之間作出平衡。詩的用字修辭要雅,才有欣賞的價值,但不能過於艱澀難明;而所謂「俗」,並不是粗俗或庸俗,而是通俗易懂的意思,讓普通人也能看得明白。
詩詞的創作,應該趨向「雅」還是「俗」,文化界一直有著不同的竟見。詩詞的嚴緊格律,是令很多人卻步的原因,但如果為了提倡通俗化、鼓勵創作而放鬆格律,無異亦會降低詩詞的水準。朱博士慨嘆香港現時參與詩詞創作者並不多,但亦寧願保持量少而水平高的現狀,這讓我想起日本的「俳句」。俳句是日本一種類似短詩的傳統文學體裁,簡單來說,就是「五七五」三個短行共十七個音節的形式,其中會嵌上一個與季節相關的字詞。俳句源自「和歌」,甚至可溯源到中國的唐詩,發展到近代,其實也曾經面對類似的難題。
日本俳句的發展有兩個高峰,分別是江戶時代 (以「俳聖」松尾芭蕉為代表) 及明治時代 (以正岡子規為代表) ,成就雖高,但從事創作的人並不多。直至昭和初年,高濱虛子倡議「百萬人的俳句」,提倡一切看到想到的,都可以用「五七五」十七個音來表達,這種俳句創作方法,其實就是降低俳句的水準,以通俗化來推動普遍化,俳句作品的品質,當然因此降低了,但也確實因此很快地普遍起來了。如高濱先生所料,俳句普遍化之後,品質又慢慢提昇起來了。到了今天,日本的俳句創作者據估計已經超過一千萬人,其中夠資格而有水準的俳句詩人,亦以十萬人計。
傳統中國詩詞均有嚴緊格律,古體詩可以寬鬆一些,不過自己就比較喜歡詞,詞牌種類較多,感覺上比較自由一些,當然,字數與格律方面,還是有規矩的。寫遊記,一為自己作個記錄,二是為了與朋友分亨,三也是抒發感受,興之所至,有時候也會寫一些押韻的文字。自己文學根底粗淺,抒發感受之餘,如果同時又要顧及平仄,難免縛手縛腳,無法暢所欲言。為賦新詩強說愁,寫出來的作品欠缺真實感情,難以動人;同樣地,若為賦新詞強配律,寫出來的東西連自己也不滿意的話,就不如不寫了。因為這個緣故,押韻的文字還是會寫,但平仄方面就比較隨意,所以也不敢自稱詩詞。
一些不守平仄格律的憋腳韻文,雖然算不上什麼有欣賞價值的作品,還是記了下來,若不嫌粗淺,也可一讀。
《雪山行》- 聖誕台灣登雪山主、東峰
臨西岳,虹落霧起漫天雪。
漫天雪,巍巍蒼山,白頭忽見。
莽林竹海幽深處,武陵皓月星辰滅。
星辰滅,冬山雲海,紅梅開遍。
《戊子二月初三登北大武山》
南山二月霧初晴,暖風輕,遠山明。幽谷馳騁,神檜散芬馨。
草木梢芽新綠淡,天泛藍,陰霾散。
畫意山水如夢現,臨絕巘,海連天。大武祠下,祖靈血淚灑。
雨後飛泉斷崖扣,晨霧收,展雲岫。
《己丑三月十六南湖大山穿越》
湖山展雲岫,巉巘插青天,初識北岳風韻,相聚卻翌年。
林海穿花覓路,直入白雲深處,高處不知寒。
飄渺佛光影,疑是非人間。
走東壁,攀險岳,枕雲稜。冰川遺痕,槽峽圈壑坎橫亙。
八部迴音低唱,四面雲山拍和,談笑頂峰還。
蘋果花下約,甘藍陌上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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