Monday, June 09, 2014

《家路》


福島,曾經是日本國土上擁有最有福氣的名字的地方,卻在三年前的一日之間,幸福不再,福島變「輻島」,成為輻射污染得不宜住人的陸上孤島。
 
電影《家路》的開首,偷偷回到故鄉的主角澤田次郎,正在已成禁區而荒蕪一片的家園中,埋葬家畜的屍骸,讓人即時想起太田康介《被遺忘的動物們 》攝影集中那些慘不忍睹的畫面。不過,這樣的畫面並沒有出現,甚至被埋葬的是甚麼動物,也看不清楚。影片中也有養牛戶被迫忍痛把飼養多年的牲口殺光的情節,但亦只從他好友口中道出。


影片中沒有煽情的控訴,這並不是導演久保田直的意圖。次郎的兄長,是受災農戶之一,對東京電力的不滿和埋怨,也不點名地只用上「他們」一詞,避免帶入沉重的政治議題。這是一部舖排得很平淡的電影,就算是作為片中最強烈的控訴,兄長的舊同學、一個絕望崩潰養牛戶的自殺 (現實中,相馬市一名養牛戶留下遺書稱「核輻射讓我失去一切」後自縊亡,以死控訴),都只是用一場平靜的喪禮輕輕帶過。日本人的性格內歛,尤其是純樸的農民,只會默默承受,導演希望對此真實紀錄,讓觀眾自己評論。時間也許可以撫平傷痛,但卻沒有帶走記憶,在平淡的鎖碎之中,卻讓觀眾深深感受到福島人盡失所有、還要如難民般飄泊、受盡排擠歧視的痛苦與無助。次郎的兄長總一,身為澤田家的繼承人,需要面對的,是堅守家族傳下來的土地,還是接受補償替代土地的抉擇。只不過,放棄祖地到別處重新開始,說是為了妻子和幼女的將來,但其實也逃脫不了「有誰願意娶福島的女孩」、「女兒恐怕會被新同學欺凌」的命運。


感人的高潮, 出現在影片的尾段,在次郎揹著已經開始腦退化的母親、繞過警察封鎖線回家的山路上。這讓我忽然想起《楢山節考》中,兒子揹母親上山等死的經典情境 - 大家都很清楚,回到那個經已被輻射污染得無法居住的家, 其實等於慢性自殺,無疑也是送死。不同之處,這是帶母親回家,而兒子也一起留下。回家,不單是為了母親,也是兒子自已的意願。


農民對土地的眷戀與深厚感情,甚至願意捨棄自己的生命,是我們這些早已忘記了土地的養育之恩、甚至只當土地是商品的香港人所無法理解的。